少年退学读经10年 不识字成文盲(2)

尽管外界对这些学生前途的质疑汹涌而来，书院老师裴志广却胸有成竹：我们这些学生将来可不是做老师啊，要治国平天下的！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按他的想法，文礼书院教出的学生，要么是像孔孟一样的思想家;要么是有思想的企业家;要么是有格局的政治家，为天下苍生谋福祉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但实际上，书院里不教真正的政治和商业知识。裴志广告诉记者，书院里教的是“道”，“天不变地不变道不变，你把道掌握了，做什么都没问题。”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郑惟生也曾去见过王财贵，问到前途何在，王财贵回答，如果还考虑前途问题，那你就不要读书了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记者探访时，正赶上书院放暑假。8月15日，记者在文礼书院里读到一些孩子的随笔，一个女孩写道，我体会不到生命的实感，我所接触的只是义理，根本没有去实践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导师王财贵在下面的批注则多是，“要静下心来”、“只有一路，志道乐学，再无他途”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一位台湾学生的家长告诉记者，已经有几位学生以生病为由，暂停了学业。“这些学生都跟王财贵有渊源，所以没有明确退学，都是请病假。”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书院老师裴志广承认，如今已经入学的33位学生，有将近半数的孩子家中都开了读经学堂。而在其他家长们看来，这些学生成为父母招生的“金字招牌”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回到体制教育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郑惟生最初的理想也是考取文礼书院。辗转多家学堂，准备“包本”背完30万字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背了20万字后，他意识到，一切努力不过是徒劳。“我不是怕困难和枯燥，是怀疑这么做没有意义”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在海南一家学堂，他把书一扔，干脆跟着渔民出海去打鱼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不仅是郑惟生，从读经学堂出来之后，很多学生都不愿意碰书了，他们忘掉失败感的方式，是迷恋电子产品，一个学生有一个诺基亚手机，俄罗斯方块他玩了一个冬天。手机没电了，就充着电玩。也有人看韩剧，一看就是整天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2015年，郑惟生终于下定决心，准备自考。自考、艺考，回到体制教育，这也是大多数读经孩子最后选择的路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同年，近十位读经孩子的家长陆续找到同济大学人文学院教授柯小刚。柯小刚穿布衫，蓄长须，一副夫子模样。他长期观察民间读经运动，常发表建设性意见。他自己也开办书院，在业余时间教授国学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找过来的家长们，家庭情况大多相似：经济宽裕，母亲是佛教徒，坚持让孩子读经，有人多年陪读，还有夫妻在是否送孩子读经的问题上产生分歧，就此离婚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母亲们对孩子的未来有美好想象，希望他们脱离体制内的题海战术，成为知书达理、通晓古今、能诗能文的君子，也为自己的家族企业培养出一个儒商。或许孩子还能成为一个伟大的人物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希望破灭后，她们既焦虑又烦躁，悔的是耽误了孩子的青春，不仅没有成为君子、大才、圣贤，而且连书都不爱读了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家长们认为，柯小刚或许可以为他们出谋划策，提点一下孩子们的未来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柯小刚对他们的主要建议就是自考。这两年，有近十位读经学生跟着柯小刚学习，一边在同济大学旁听，一边准备自考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柯小刚发现，这群学生的功底太差，识字量不行、错字连篇、英语更是处在小学入门水平。一篇八百字的作文他们写得吃力，他也改得吃力，要从标点符号改起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不仅如此，学生们都处于一种相当不安的状态，没有学习兴趣，没有自觉能力。他们性情很乱，既自我边缘化、又掺杂着傲娇和自卑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英语底子差，柯小刚就建了一个英语学习小组，让他们每周聚在一起学习。学了两次，学生之间就有了矛盾，几个孩子天天找到他投诉，讲别的孩子怎么不好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有三四个不能适应的孩子，干脆放弃了自考，又回到学堂里去了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柯小刚显得很沮丧，他曾对读经教育抱有希望，希望能培养一些真正的能读经、为往圣继绝学的贤者和君子。但在这些孩子身上，他看不出这样的志向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从狂热支持者到坚定反对者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记者在采访中发现，最早的一批曾被“圣贤教育”吸引的家长们，如今已从狂热支持者变成坚定的反对者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数十个微信群里，他们每天都在讨论，如何以消防安全、办学资质、非法集资等理由向政府举报，让文礼书院关门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而少年们心里，这种变化则更为微妙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他们对十年读经教育的反叛，是余生再也不愿接触和国学有关的任何东西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柯小刚发现，这些自考的学生，曾相信体制教育是糟粕，而现在，他们会很羡慕体制内的教育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在对各种专业的憧憬里，他们更倾向于离国学远一点的，比如设计、国际关系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柯小刚曾建议一位学生，以健康的学习方法学完经典，开学堂教书。这位学生反应强烈，觉得像噩梦一样，马上拒绝了，“宁死我也不干。”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“读经给他们的负面影响实在是太大了，整整十年，没有理智的乐趣，没有感受力的乐趣，没有想象力的乐趣，只有长年累月的无意义。”柯小刚说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在郑惟生这里，反思读经之路，那是血肉模糊的厮杀--他的青春就是在读经中度过的，与局外人的反思不同，对读经的每一点怀疑，都是对他生命意义的怀疑，读经方法的所有失误，都是他生命的失误，他说，“我心如刀割”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对读经教育的另一种反叛，在于学生们与家长的关系陷入紧张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郑惟生读经九年，母亲陪读至少五年。到了读经末期，前路无着，母子俩都是一个头两个大，关系紧张，频繁爆发争吵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2015年，他在内蒙古一所读经学堂耗了几个月，决定放弃包本。这决定是他独自做的。他不再愿意征求父母意见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十七八岁时，李淑敏在家里呆了两年。那段近似空白的日子里，她每天都在复盘自己读经的经历，开始有真正的思考，和对自我认知的推翻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说起去年去复旦大学旁听过的两节课，她脸色才变得松快，眉飞色舞起来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历史系教授韩生讲魏晋史，无论是民族、部落还是农业、政治，都深入浅出，重在启发学生们的思考。台下的同学们，则思维自由，发言踊跃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一个半小时的课，上了一个小时，老师就抱着水杯离开。剩下的时间让学生们“该玩儿玩儿去”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还有一节是英裔女作家虹影的讲座，主题是“我的文学之路”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虹影讲自己出生在重庆大院里，如何度过饥饿的童年，如何在艰难日子里写作。小小的教室坐满了人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她觉得受到震撼，“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文学的美，是这么多年我听过的，最浪漫、最感动的课程。”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李淑敏想起自己曾在读经学堂里摇头晃脑地背诵过，“博学于文，约之以礼”。十年里，她并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，却在大学课堂里，真切地触摸到了。这意味有些讽刺。EEw鄂东网|xianzhaiwang.cn

少年退学读经10年 不识字成文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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